一个玩腻了的瓦肯。笔记见@Zucker笔记。
周一围/翟天临,2018.1.6那期演员诞生的后续。随手写写邪教。纯属虚构,各种瞎掰。
*
后台休息室的门开了又关。沙发上的人盯着屏幕,没去看。
翟天临说:“我现在很累。我就特想回去睡觉去。”
周一围枕着手,歪着脑袋,笑了笑。
*
在表演的准备过程里,有许多维度可供或者经验丰富,或者专业资深的人士探讨。但也有些不变的逻辑——在周一围这里是这样的:没用的事永远是没用的。就像是你为接了不能改变的,已经在人们心中被定位为无法企及、谈何超越的本子,然后紧张得辗转反侧一样。
是不能,不是无能。
四个字——泰然处之。
周一围在体育中心附近的便利商店买烟,然后他碰见了翟天临。这也不算什么巧事。新一期真人秀的彩排,碰不见才是怪事。更何况这儿离体育中心只有几百米。[1]
翟天临穿得不多,缩着肩膀,嘴抿成坚毅的一条线,目不斜视地排在收款队伍的最前面。周一围的眼睛扫下去,看见他膝盖微曲,眉头就抬了抬。
他很确定自己遇见的不是翟天临。怎么说呢,起码不完全是翟天临自己。这种状态对周一围来说并不陌生,很少有演员喜欢在这时候被打扰。况且自己也不急这一时半刻。于是他慢悠悠地站到了队尾。
队伍动得很快,自动门开了又关。他正低头看手机,突然听见有人略带欣喜地叫他。
“周一围老师?”
“哦。”他抬头,看见翟天临已经付完钱,站在门口。“这么巧。”
“你买烟?早知道一块儿付。”
“不急。”
“二十五。”店员说,“要打火机么?”
“不用。”
“扫这儿。”
周一围把烟揣进兜里,拉上外套。翟天临还站在门口,大约是知道他来彩排,在等他。周一围抬抬手,“走。”
他们之前当然是见过不少次,但并没怎么真正交谈过。周一围不了解翟天临,看过他排的戏,挺喜欢。凭着这些,本来就足够有打发这几百米的距离的对话了。
“这天儿够冷的。”翟天临先开口。他从后脖子往脊骨打了个哆嗦,看起来是真冷。
“哎你不是,北方人吗?”周一围问。
“南方这种是湿冷,是渗到骨头里的。不行。”翟天临好像心有余悸似的,摇头。周一围为他的用词感到有趣。翟天临补充道,“不下雪,比下雪还冷。”
“你知道在我们老家那边,小时候整个冬天下不了几场雪。期末考试的时候操场上飘了几片冰碴子,全校都跑出去看。”
“是吗?”
他们进了电梯,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眼看着一个工作人员小跑着过来,却没赶上他们。翟天临哎了一大声,按了几下开门却没反应,只得作罢。
“下雪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电梯上升,翟天临轻快地说。周一围有点惊讶他还在继续刚才的话题,又或者他只是不太忍得了沉默。
“现在是不觉得。”周一围说,“小时候多羡慕北方小朋友能痛痛快快打雪仗啊。”
翟天临点头附和,“是啊。可不是吗。”
“我们那好不容易下了薄薄一层,也捏不成包子。”
“包子?”
“雪包子啊。你没打过雪仗吗?”
翟天临愣了愣,电梯停在了他们的目的地,门开了个逢,突然不动了。
“嗯?”周一围越过翟天临按了按开门,没反应。两个人面面相觑。
“这下可好了。”“你看看。”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碰那道铁门。翟天临按了红色紧急按钮,但没得到什么反应。他明显地紧绷起来,看到周一围已经在打电话,他看看表,掏出手机开始发信息。
电话打出去,那边说马上找人来修,这边电梯里的扩音器就响了。一个口音浓重的男人不慌不忙地问他们灯还亮不亮,按键有没有反应之类的问题。
“没有-没有反应。”翟天临一一抢答,不耐烦起来。周一围皱眉,按按他肩膀,感觉到手掌下肌肉的绷紧。
他们又等了几分钟。周一围原地转了一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墙上。翟天临看起来就不怎么舒服了。他左右脚来回换了几个重心,又看看表,慢腾腾扒着门缝看了看外面,最后蹲在了地上。
“别急。”
翟天临抬头朝他勉强挤了个笑,“我没急。”
半晌,他又说,“我就是累了,特想赶紧收工回去睡一觉。”
“哦。可不是。”周一围想了想,“你们今天...下午两点多就在这儿了吧。”
“剧本不好排啊。”
“没事儿。没事儿我们也是。”
“得啦——”翟天临咧开嘴,“你们那个本儿多好啊。要什么有什么。”
“拿着剧本芷蕾都慌了。有六页儿纸。六页。”周一围比了只手。“别不知足了。”
翟天临终于笑了一声,别过头去看看门,又转过头来。
“没跟周老师对场戏还挺遗憾的哈。我那天看视频来着——”他比了个拇指。
“你老师你老师。”周一围摆手,摸摸烟盒,后悔没买打火机。“我也没比你早几届毕业。”
“你演滇西往事的时候我还上学呢。”
“你现在还上学呢。”周一围打趣,翟天临把脸埋进胳膊里。“博士?”
“博士研究生——我还是得叫你师哥吧。”
“听说你是现在学历最高的青年演员。”
外面开始吵吵闹闹的,估计是终于有人来解救他们了。翟天临在吵闹声中岿然不动,疑惑地看看他。“有人跟我说,如果我想当演员就得好好学习。”
“哦?”
“我觉得挺对的。”他想了想,又小声而快速地重复了一遍。“我觉得挺对的。那时候我才13岁。杜琪峰导演跟我说明天你演主角好不好,我当时面无表情地说好,没问题。然后他出了电梯,门刚一关上,我就高兴得原地起跳。”
周一围无声地笑笑。
“什么电影?”
“少年往事,”对方小心观察着他,又道,“你肯定没看过。”
周一围耸肩,“我04年拍第一部戏,都二十来岁了。多学习几年总是值得的,不管在哪儿。”他打量了对方一会儿。“我看过你的戏,有人给我看过。”
“是吗?”翟天临表情被惊喜略微点亮了。“你是说——不是台上的吧?”
“我本身就特别喜欢白鹿原,原著读了好几遍。”周一围说,“他们说你最后一场戏的词是自己加的?我喜欢。路线很清晰。”
翟天临挠挠头,不太好意思似的,话语却自信多了。“我也喜欢那场。你知道的吧,有时候总觉得得给他们多一点机会,多点空间。比剧本上要多。有时候要少。”
周一围知道他说的“他们”大概是指角色。“白孝文是个好角色。他很寂寞。”
“寂寞?”
外面有人跑动,声音远了又近了,电梯里的灯光闪了闪,全部灭了下去。
“哦,其实,”周一围直起身,搓搓冰凉的手,慢条斯理地斟酌道,“应该这么说。每个人物,都有和其他人、和外界,切断联系的时候。”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所以这时候,他就是寂寞的。这时候他的心理,也是最应该被挖掘,被呈现出来的。这就是这个人物,最隐晦的本质。”
翟天临沉默了好久。“你觉得每个角色都是寂寞的?”
“我觉得每个人都是寂寞的。我觉得每个人都应该享受这种寂寞。”周一围笑起来。
灯光又亮了,电梯重新启动的声音伴着门外人的感慨和催促涌进来。
翟天临才发现周一围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眼角的纹路缓慢地浮出来,隐去。
“哇。这还是我头一回听人这么说。”翟天临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
*
“该候场了。”刚进门的工作人员和一旁的人交谈了几句。他们被带着从演员通道回到现场。
宋丹丹称赞翟天临的角色老陆“完美”。只这一句,便叫翟天临短暂地弯下腰,快速地眨着眼睛。他一直保持着的佝偻的身形彻底塌了下去,眼含热泪。
周一围他们上台的时候,失去相伴四十多年妻子的老陆像那天在电梯里蹲着的翟天临一样,向他比了个拇指。而他吴大队长同样微笑着回敬。
“我不会打雪仗。”他想起那天的后来翟天临跟他说。
“青岛不下雪?”
“八岁以后我住在横滨。那儿没人喜欢我。而且横滨不下雪。”
周一围想了想,撇撇嘴笑道。
“我可以教你。”
Fin.
[1]“演员的诞生”录制地在绍兴轻纺城体育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