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玩腻了的瓦肯。笔记见@Zucker笔记。
没忍住改完了,撕起来(不是。写完久违地感到爽。
15.
薛之谦家在整个居民区靠南面的独门独栋楼群里。这里安保严密,日晒充足。你要说是别墅也行,但是大张伟肯定不会这么描述。翻红当年薛之谦就买了这儿的房子,其实不是一直没钱,就是觉得时候到了,可以买了。
他有一小片地,被围成了花园式后院。薛之谦的爸爸在那里载过一些蔬菜苗,但没成活过,后来在大张伟有意无意的建议下架了大棚。再后来大棚被薛之谦拆了。
“你干嘛让我爸搭那个?”薛之谦问他。
“我妈说他那柿子苗没棚没秧的活不起来。”大张伟夹着电话。
“你跟你妈说——”
“我上海有个朋友,没事儿在家种柿子玩儿。”
“......行吧。”
后来薛之谦逮到大张伟和他爸在他后院偷偷埋种子。
“爸!这回又种的什么?那些菜长出来太难看了,”薛之谦抗议道,“我这么大点的院子种个花花草草的不好吗?”
“种的是花儿啊。”大张伟回头,脏兮兮的手套在额头一抹,混着汗液留下一道黏腻腻的泥印。他看了一眼,索性把手套咬下来扔了。
薛爸爸的草帽挂在脑袋后面,人已经探进地里一大截,铲背敲实远处苗根下的土。薛之谦叹了口气,伸手把他的帽子扶正,撸起袖子钻进两丛低矮灌木,蹲在两人身边。
“什么花?”薛之谦瞄了他爸爸一眼,伸手抹掉了大张伟额头上的泥,擦在一边的手套上。
“辣椒花。谦谦。”薛爸爸说。
薛之谦心虚地收回手,大张伟没忍住嗬儿嗬儿地笑出声来,继而又听得薛之谦惊恐道,“啥花?”他嘴上显得反感,手上却自觉自动地拎起铲子帮老爸挖坑。
“又能吃,又美观。”薛爸爸说。
大张伟看这父子俩忙活得起劲,干脆当甩手掌柜,坐到一边指挥,“再往左点,你看你们这一排都歪了……薛老师,隔远点,这长出苗来得挤得慌。”
薛爸爸干活乐得其所,薛之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既然把花种下了,就要照顾它。浇水,施肥,晒太阳,还得挡太阳。要是晒死了,果子结出来也没法吃了。”他老爸把薛之谦的袖子又往上提了提,正色道,“知道吗?”
那时薛之谦只顾哂笑。没有回答什么。
他想,种花的时候知道花就是花。至于最后结出什么果子来,谁会知道。又有谁要吃呢?
*
大张伟跟着陆诚坐电梯从地下车库直接开出了小区,保安检卡的时候跟陆诚寒暄了两句,再看看大张伟五颜六色的帽兜,遮住整张脸的口罩和墨镜,愣了愣。
“这不是张先生吗?”
陆诚惊讶地看向大张伟。大张伟苦笑一下,两根手指脸边一挥,“哈喽,您好,回见啊。”
车开出去大张伟见陆诚心有余悸,于是安抚性地说了句。
“放心,刘师傅嘴很严的。”
陆诚顿了顿,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儿点头道。
“我知道的。”
果不其然一路确实有不少跟拍的。大张伟替他们可惜,不知道主人公不在车里,现在还在家沙发上玩电脑呢。
陆诚车开得稳,速度也不慢,一向惜命的大张伟看着飙升的表盘数值,把安全带系好,包放到脚边,在副驾正襟危坐了好一段路。等甩掉两辆跟得比较紧的,大张伟也终于能摘了口罩喘喘气。剩下那辆自动退远的,陆诚问他是不是认识。大张伟高速眨眼,抿嘴笑。
陆诚看着普普通通的,其实也不是什么无知民众。像他们捧那种高端饭碗的精英,脑子都不笨。
刘迎叫来的当然都比较懂事。
大张伟说:“都那么远了就随他去吧。”
陆诚就点头。车速渐渐放慢,陆诚有意无意地查看倒车镜。大张伟伸手要开车载电台,被他阻止。
“没什么事,大老师,咱们也好聊一聊吗?”
大张伟看看他,打量了好一会儿,神色又浮出调侃来,学他的语气道:
“好的呀~”
*
大张伟其实也想聊聊。比如今天早上在厨房的事,比如陆诚和薛之谦的危机,比如说陆诚他儿子。
大张伟以前做过个怪梦。梦里他去王文博家拿东西,拿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着急。王文波家门一开,迎他的是个半大小子,笑嘻嘻地问他找谁。
大张伟说,我找王文博。
那小子就回过身去撒丫往屋里跑,喊着:“爸爸!爸爸!”
他站在门口等了很久很久,心里莫名其妙的不舒坦。不是说他对王文博生娃有什么膈应,他是觉得怎么都不告诉他呀,也不等等他呀。
“你们倒是等等我呀。”大张伟在饭桌上脱口而出。
郭阳愣了愣,“等你?你哪儿是玩够了的人啊。”
“他啊是怕自己最后孤家寡人一个。”王文博帮腔。
郭阳正经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道,“一旦组建家庭,什么烦心事儿都来了。有时候烦得你呀你恨不能撒手就走,但就是不行——那叫什么,那叫责任。你啊……你行么你。”他嘬嘬筷子摇摇头,被大张伟一筷子扔在头上。
我怎么了?
大张伟骂道。
我他妈一早就往那边想,最后还不是黄了?
*
“我听说——”大张伟清清嗓子,“薛之谦说。他说你们俩遇上点麻烦。”他留神观察着对方的表情眼神,却发现对方平静得像没风的下午公园里的小池塘水面。“你知道……你能猜到是什么麻烦吧。”
“我知道的。”陆诚又是淡淡的那句回答,这次带了点笑意。“知道得蛮早的。”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你的脑子嘿。”大张伟说,眼睛一转,又道,“或者耳朵?你昨儿晚上,是不是一直听我和薛聊天来着?”
陆诚趁红灯的功夫,停下车,转过头来看看大张伟。
“大老师,我尊重你,更尊重他。我不会偷听的。今天早上完全是意外。我也知道你没什么不好的意图。”
大张伟坦然地盯回去。
“那我要说有呢?”
陆诚一呼一吸,靠回了驾驶座,笑意愈浓,像是觉得大张伟很有趣似的,手指在方向盘上一点一点。
大张伟又道,“你怎么知道出事儿的?难不成也跟什么大道小道关系不清不楚?”
陆诚摇摇头,“我跟张女士还有联系。”
“张鸣鸣?”大张伟起了兴趣。“我以为你跟薛之谦说的似的,对这种事儿两眼一摸黑也不闻不问呢。”
“以前是这样的。”陆诚说,“认识他以后我也做了很多‘研究’。”
“‘研究’,”大张伟嗤了一声。
陆诚看看他。“是真的。”
“我信。你像。”
陆诚笑笑。“人活在这个世上真的特别孤独,大老师。你应该懂我什么意思。”
大张伟愣了愣。
“你不会也研究我了吧?”
“一点点。”陆诚说,“称不上研究,就是去了解了解你。但那是我和薛在一起很久之后了。”
“为什么?”
“他过了很久才愿意跟我谈论你。我等了很久,等他谈论你。也许信任我需要一些时间,也许——”
“不不不。”大张伟打断他,“我是问,你为什么要了解我?”
陆诚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不然呢?让他讲,但我什么都听不懂吗。”
“干嘛谈论我呢?你们过你们的日子啊。”大张伟比划道。
陆诚半晌没反应,后又摇摇头,汽车发动,他们驶上一条高架。沉默了许久陆诚突然道:
“能找到一个可以和他聊任何事的人,实在很不容易。或许一生里只有那么一两个。”
大张伟看看他,他又道,“但你有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关系,你们可以说任何人,任何话题,任何事情,谈天说地,但没法谈论你们自己?”
“我们自己?”
“你,和她,你们在想什么。还有你们的关系。”
大张伟看着窗外节节败退的电线杆,竟然认真地想了想。
“也不是人人都把自己脑子里每天想的什么都拿出来说啊。没有必要啊。”
“当然不是每一天。”陆诚平和道,“但总有一个时候,你知道,你们该聊聊了,对吧?”
大张伟缓慢地点了点头。
“你是他唯一愿意讲的自己,”陆诚说。“薛的自我,他的过去,他都很少聊,他说访谈节目里都讲了八百遍了。但是你,他总是时不时地谈到你。”
“……我?”
“他说觉得自己对你做错了很多事。这些事到现在他都没法完全放下。”
这回轮到大张伟沉默了。他不知道陆诚想要说什么,也忘了自己本来想要说什么。这些话从第三个人嘴里说出来,更像是对大张伟的夹击审判,让他感觉不适。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问,“薛之谦对你还不够好吗?”
“我谈过恋爱,也结过婚。失败的婚姻。”陆诚自嘲地笑笑,“不过我也知道什么时候当一个人对你好,他眼里是别的人。他想在我身上弥补你。我想让他别这样。”
「我明白你当时为什么对我失望了。现在在陆诚身上,我不想犯同样的错。」
「你不想在他身上犯相同的错......所以我对你来说,就是个练习册吗?」
大张伟耳边回荡着自己和薛之谦的对话,觉得人与人之间真是讽刺得做作。他们绕来绕去绕回同一个原点——解决自己和薛之谦的陈年旧事,解放三个人。
“你想让他忘了我。”大张伟静静地说。
“我想让他放下你。”陆诚道。
一时间大张伟觉得自己被说服了,好像陆诚努力达成的那种关系才是健康的,才是正确的。而自己的确做了人家冲向幸福奔小康路上的绊脚石。
他多招人恨。
我又能做什么?大张伟想问,话到嘴边,又觉得这个问题也不必问了。
那么他也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你又怎么知道你能做得比我好?”
陆诚闻言,轻声笑了。
“我不知道。但我会尽量尝试。和你聊天,”他的目光和大张伟在倒车镜里交汇,“就是我的尝试。”
有些话也呼之欲出,不必非要摊在台面上了。比如大张伟的机会,很早以前就已经用掉了。
大张伟没再说话。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陆诚也没再试图推进什么。他们保持沉默地开过了最后一段路。大张伟拨弄着倒车镜上挂着的小相框,一个小男孩趴在窗框往楼下看,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
“你们儿子?挺可爱的。”
“是我的儿子。”陆诚说,“跟她妈妈去了美国。薛和他相处得很好。”
“他知道?——就是,你和薛......”
陆诚脸上有了些颇为眼熟的,作为父亲谈到儿子时才会有的神色。
“他不用非得知道。只要认识薛,知道他是我很好的朋友,就够了。况且他妈妈也不会允许我现在跟他讲太多。薛说这样正好,免得小孩子一再追问什么奇怪的问题,他可招架不来。”
“他喜欢薛吗?”
“他觉得薛会弹吉他,很酷。”
大张伟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在笑。不带嘲讽,没有鄙夷,只是一个笑容,有些温情,有些恶心。直到他触目车玻璃反光里的自己。
“薛之谦,现在过得好着呢,是吧?”他说。
“我觉得是的,”陆诚说,把车停在大张伟的目的地,意味深长道,“我希望会更好。”
tbc.
赶着时间写完的,只能明天再修了。这期间欢迎捉虫/beta,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