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ucker

一个玩腻了的瓦肯。笔记见@Zucker笔记。

【Dunkirk】Fiat Lux(Farrier/Collins,短篇完结,R)

如何写好悬疑短篇

whaleclub:


法瑞尔突然想过一个真正的假日,就去了百老汇大街。快到柯林斯住的那栋公寓楼时,他让司机提前停车放他下来,自己走过去,打算给对方一个惊喜。天气很好,原本十五分钟的路程似乎只花了不到五分钟。到楼下时,他先确定信箱上的名字确实是柯林斯,然后才按铃。无人应门,法瑞尔几乎没有时间感到失望,便再次按了一下,仍然没有人来把门打开。他想起今天是周末,柯林斯可能去长岛了,但柯林斯既邀请自己来却又去了别的地方,这让法瑞尔有点生气。他本来对这一天有别的期望,他说不出那种期望具体是什么,只是一种隐约让人激动的希望,为此,早上他没有往咖啡里加任何东西,昨晚也滴酒未沾,好让自己在前来这里的路途中能够保持清醒。但现在柯林斯不在,计划也泡汤了。看门人已经从正对街道的那栋公寓打开窗户,并且看到他了,他一定是在台阶上站了太长时间。

“您有什么事,先生?”看门人问。

“我在找一名住在这里的住户,”法瑞尔说,“他叫柯林斯,住在5A。”

“这里没有这个人,先生。”

法瑞尔站在原地没动,也没避开对方的目光。“我确定他是住在这里没错。”

“5A,你说?玛莎太太住在那里。玛莎·H·特雷弗,她去新罕布什尔度假刚回来。”

“介意我进去看看吗?”

“您请便,”看门人说,“这里没有什么柯林斯。”

法瑞尔进去以后,找到电梯,电梯操作员站在角落里,对他露出微笑。

“今天也是5A,先生?”

“你认识我,”法瑞尔说,“但我是第一次来。”

“有段时间你每天都来,先生。我记得你,因为你总是很焦急。”

法瑞尔转过头去盯着他,渐渐生出莫名的怀疑。“可是看门人并不认识我。”

“先生?”

“你认识柯林斯吗,一个年轻的英国人,”法瑞尔捉住对方的胳膊,“他住在这里。”

“先生,”电梯操作员甩开他的手,“柯林斯先生已经不住在这里了,他离开时没有留下地址,也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回来。你有段时间没有来,我以为你找到他了。”

法瑞尔皱起眉头,操作员紧张地对他笑笑,但那是种意识到你的谈话对象不太正常的笑法,更像是一种通过礼貌将对方拒之门外的策略。“还是5A吗,先生?”

“是的,”法瑞尔说。意识到自己答得太快,他犹豫了一下,“我得亲自上去看看。”

操作员理解地点头。实际上他并不理解,法瑞尔暗自想道,他只是希望你尽快离开这部电梯,离他远点。电梯缓慢的上升过程中,他没有再和电梯操作员搭话。现在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找对了地址,不太确定自己的感觉了,如果他一打开电梯门就找到柯林斯的家,确信是柯林斯住在里面,而这一切不过是他年轻的朋友对他所开的一个玩笑,那他恐怕亦不会感到高兴。他心里面有种隐隐约约的不安感,好像他变成了一个失重的人,走在不熟悉的土地上,寻找一个幻影——不过,电梯门终于打开的时候,他告诉自己那是酒精戒断症。他把电梯操作员那句充满讥讽的“祝你有个美好的一天,先生”抛在脑后,假装没有听到,强打精神往5A走去,感到自己的脚步正变得越来越沉重——因为他突然想起,柯林斯不是爱开这类玩笑的那种人。

他敲了敲门,一个女人探头出来。一看她的脸色,他明白了。“我来过这儿。”

“五天以前,”她点了点头,“我当时对你说,你该回格拉斯哥去找他。”

“我不明白。”

“五天以前,我站在这里和你谈话。你告诉我,特雷弗先生认为你是个疯子。我说海克特一旦怀疑一个人,就会咬住不放,你不能怪他,他想要保护我们三个人。”

法瑞尔开始明白过来了,不是明白过来已经发生了什么事,而是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有了大概的概念。“你丈夫见过我。”

“对,但我还没说完。当时我站在这栋房子的前门廊这儿,你站在楼梯那头。你说你急着找一个叫做查尔斯还是什么的人——”

“柯林斯。”

“——我问你他长什么样子。你说他来自格拉斯哥,穿一件空军的灰蓝色制服,有飞行员的级别标志带。你是在一个俱乐部认识他的,他邀请你到他的公寓坐坐。”

“好了,够了,”法瑞尔的声音突然变得粗鲁,抓住对方的肩膀,“这一定是个恶作剧,我从未来过这里。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她竭力想要扯回自己的睡衣。“海克特!”她把头扭向门后,叫起来了,“海克特!”

她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法瑞尔快步跑下楼梯。那声音追赶着他,驱逐着他,他来到楼梯最下面一层时感到一阵忽然而至的头痛,就像久未见到阳光的人突然看到日光似的。他想起玛莎告诉他的讯息,努力想从其中抓住实质性的内容,然而在他心底深处一个角落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不是真的,他告诉玛莎·特雷弗的东西里面有什么不对头——他不是在海员俱乐部认识的柯林斯,他也不是第一回跑到百老汇大街来找他。法瑞尔忽略那个声音,打开公寓楼的大门走了出去。街上人来人往,他却不知道该往哪一个方向走。双腿忽然失去力气了,他在墙边靠了一会,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他可以先回自己住的地方去,给柯林斯打个电话——随后他想起来自己并不知道柯林斯的号码,他可以在黄页里查找特雷弗一家的电话号码,但他怀疑那并没有什么意义。现在还不到中午,否则他可以直接到俱乐部去,问问有没有人见过柯林斯:他决定就这么干,但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说。在他好不容易找回力气,走向下一个街角的时候,一个坐在对面公寓门前台阶上的流浪汉叫住了他,他的靴子和帽子都很脏,但身上那件大衣又新又干净。他管法瑞尔叫“老兄”。

“老兄,你不记得我了吗?”法瑞尔在他说话时停下,看他一边说话一边上下摇晃着身子,好像在取暖,又像是某种瘾头的发作,“那天晚上你和你的朋友经过这里,你把衣服脱下来送给了我?我刚才跟自己说我不可能认错人的,我一猜就是你,你当时喝得可真醉啊。”

法瑞尔现在认真看那件外套了,那是一件飞行夹克。一个令人震惊的想法掠过他的脑海,他第一次失去了对自己的把握:今天以前,他还以为自己不过是一个的三十二岁普通人,住在纽约,仿佛打从出生以来就住在这里。虽然他关于过去的记忆是一片模糊,但他记得所有至关重要的事:他住在一间酒店房间里,他的职业是推销汽车。他希望找到柯林斯是因为他还欠对方一次拜访,尽管他早就答应要去,但一直脱不开身:在此之前他一直没有朋友,从未想过要交上一个。因为他总得不厌其烦地和他们一遍又一遍地解释,自己有记忆方面的问题。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半年以前啦,”那位“老兄”说,“那时候还是冬天,入夜以后的温度能冻死人。”

法瑞尔拽住他领子把他掼上墙,把对方吓了一大跳。“我还给了你什么?”

“你们当时在打赌,你那个朋友说你绝对没办法在纽约生活,你说你可以在任何地方活下来,我在想这是我听过的最蠢的赌局了——然后你们就走过来,你把当时身上所有的东西给了我。你那位朋友做了证人,因为你说自己的记忆力不好,他还用纸条记下了你给我的所有东西。你只留下了房间的钥匙和一把手枪。叫车回去的钱还是你朋友出的。”

“他往哪个方向走了,你还记得吗?”

“我想他说的是第六大道和第十街的路口?我的记忆力很好。”

法瑞尔叫了辆车,告诉司机地址。到了第六大道和第十街路口,他找到了那栋公寓——对着街道的那扇窗户看起来有点熟悉。他没有在门厅的门牌号码上找到柯林斯的名字,那些闪着幽暗光芒的长方形窄条上没有任何一个他熟悉的名字。他迟疑地踏上楼梯,朝刚才自己认出的那一层走去。到了那层,楼道里只有两间公寓,其中一间的门是开的,但法瑞尔往里面看时,没有看见一个身影。他推开门,跨过地板上大大小小的箱子走进去,他觉得自己贸然闯入这地方有点莽撞。公寓已经被清空了,不知是有人正在搬来还是快要搬走,法瑞尔掀掉一张沙发上的防尘罩,被灰尘呛得咳起来,一边坐了下去。有人闯进来前,他茫然打量着屋内。

那是个年轻人,冒失地四下张望。“抱歉,”他说,“我在楼下按过铃了,没有人开。”

“门铃大概坏了。”法瑞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清楚这件事。

“好吧,”那小伙子换上了严肃的语气,“我没想到房东在家。我对你的损失很抱歉。”

“损失?”法瑞尔好不容易才集中精力去看对方的脸,他看到的东西使得他又开始走神。

“上一任房客死在不列颠空战了,不是吗?我认识的人加入了飞鹰中队,他告诉了我一些那时候的情况。据说他临走前告诉房东,如果他没能回来,屋里的东西就折价卖给房子的新租户,房东一直等了七个月,期间另一个房客也失踪了。我是过来看房子的,我叫朱利安。”

法瑞尔感到沙发柔软得让人难以忍受,却无法从那上面站起身。小伙子四处走动,查看家具,和他一动不能动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法瑞尔模糊意识到他在打开衣橱,拉开抽屉,试试各样东西的新旧程度,仿佛他自己隔着一段距离看着这个房间里发生所有事情。一些画面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比如他是为什么开始喝酒的……柯林斯当时站在朱利安所在的位置,背对着他,面朝那扇窗户。他的声音低而清晰。“你不是在纽约的一家爵士俱乐部认识我的,有时候我觉得我们认识了有大半辈子了。是我安排了在纽约的偶遇,是我让你一直相信下去没有什么战争,是我邀请了你好让你每天早上愿意为了什么起床看看这个世界——你还记得从敦刻尔克回来,你开始沉溺依赖酒精,而医生告诉你你的记忆出了问题?我留了线索让你来找我,如果你找到我的话——万一我出了什么事的话——答应我,必须继续生活下去。”

“朱利安,能帮我个忙吗?”

“愿意效劳,先生。”

“帮我打开那扇窗,好吗?我透不过气来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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