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玩腻了的瓦肯。笔记见@Zucker笔记。
因特拉肯的面馆(完)
番外1(完)
@一颗草莓_ 欠了草莓很久的小吃街点梗,希望你吃得开心。
*
薛之谦把工地的活辞了。
自从上回鼻青脸肿地从海港那边回来,张伟就给薛之谦涨了两倍工资。薛之谦查账户的时候受了不小的惊吓。
“花销大是吧。”张伟站在风里,送口烟,指挥送货的伙计往店里搬,“以后你跟我这儿干整周,我给的不比他们少。不就是学费吗,多大点事儿。我养你。”
薛之谦扒在门口梯子上一圈一圈缠白天刮倒的小旗,冷风钻进衣领,冻得鼻涕直流。他在听见最后一句的时候愣了愣,皱眉看向张伟。
“权当为教育事业贡献一份力了。”张伟不紧不慢地补充道。
薛之谦还是盯着他。
张伟把棉服衣领拉到头,胡乱绕着和发色很搭的墨绿的羊毛围脖,鼻头通红,为了暖和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他展着清单,在门口微弱的灯光里苦大仇深地皱紧眉头,认真对账,夹烟的手就垂在身侧,指间的火光被风吹得明明灭灭。
扑通一声。薛之谦觉得心脏掉进了一口井,回声阵阵。
几个伙计把货在后厨码好,出门准备上车,为首的打量了薛之谦一眼,客气一笑,转而跟张伟攀谈起来。他们说的是德文,张伟回得又短又慢,很不耐烦的样子。薛之谦勉强捕捉到几句内容。季节快过了,蔬菜要上新货,讨价还价,集市,还有周末的聚餐。
“你会把你的‘果儿’带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吗?”伙计笑嘻嘻地,神情很是八卦。
薛之谦困惑于那个短音——果儿?什么意思?肯定不是德语。
“还学会瞎用词儿了。这都谁传的?”张伟笑,抽完最后一口,把烟头扔在雪里碾灭,转而又有点消沉。他偏过头,白色的烟从嘴唇和鼻腔里一并呼出飘远。“人家没这意思。你们就且等着吧。”
等送货的车开走了,张伟抬头看看趴在梯子上偷听得很明显的薛之谦。
“绑完了?”
薛之谦低头搓手呵气。“好了好了。”
张伟笑,走过来伸手扶住梯子。“绑完了进屋啊。杵这儿暖和是怎么?”薛之谦三两步爬下来,张伟转身进了店里。他原地站了一会儿,被小风吹了个寒颤。
张伟的反应让他对那个词究竟什么意思有了猜测。
废话,太明显了。他只怀抱有一点希望,万一猜错了呢。
“老板。”薛之谦拉开后厨的帘子,张伟已经脱了外套在炉上坐起了一锅开水。
他应了一声,撸起袖子,询问地看向薛之谦。这一眼看得薛之谦不敢直接问出口,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念叨会儿最近菜价真的好贵,每次付账的时候他都替张伟心疼;又念着假期快到了,工作日店里流水活活少了三分之一,无视了张伟“正常现象,每年都这样儿”的解释;最终扭到他擅作主张加薛之谦的工时和薪水上。
薛之谦诚诚恳恳地表示感谢。
张伟盯着他看了会儿。
“你周五没课吧。”
薛之谦迟疑地点头。
水烧开了,张伟把猪骨棒整个扔进锅里,撒一把生料,再次滚锅的时候关了小火。“周五有个晚集。在西港街那边儿。你想不想去?”
他没想到张伟会说这个。薛之谦听说过因特拉肯这边这个别有特色海港集会,但一直没有机会去看。“星期五集市吗?”
张伟说就是那个。“不大,但是挺有意思。好吃好玩儿的也多。”他瞥了薛之谦一眼,发现他抿着嘴,莫名其妙地在傻笑。
“嚯,不用干活这么开心?”
薛之谦眨眨眼,嘴角动了动,强行垮下去,“没有。”
“那到时候早点把店里收拾收拾,提前关门。”
薛之谦忙不迭地点头。
张伟当然不知道薛之谦什么心思。薛之谦在店里干了这几个月和张伟所有的交集都是这个店,近两个月期末,学校课业多起来,他甚至一周见不了张伟几次。张伟是他的老板,本来也不是他的朋友。但经过上次海港那边卸货的事,薛之谦早就不想止于此了。
店里其他伙计说张伟业余时间在西城搞地下乐队的。薛之谦很惊讶,同时也没那么惊讶。他睡过不少次张伟的沙发,于是也见过不少次张伟放在客厅的吉他键盘。薛之谦自己也偷偷写歌,所以他以为张伟是个像他一样的爱好者。
“不是那种,”伙计拿着醋瓶当麦克风,原地摇摆,“是这种,”他把笤帚一横,疯狂晃头扫弦。“明白吗?”
薛之谦一秒看懂,笑出声。明白明白。
感恩节那天店里休息,薛之谦结束了课程答辩无处可去,只好在闭馆前赖在有暖气的,空荡荡的图书馆里百无聊赖地翻书。突然手机震动,他拿起一看,是伙计给他发短信,问他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看老板的演出。
薛之谦猛地清醒。张伟的演出?他抓起外套边出门打字。
“我马上来。”
去。为什么不去?他对张伟的好奇一点点延伸到自己也不了解的领域去了。当张伟在livehouse的舞台灯光和音箱巨大的频响里转圈蹦得老高,用他看不太懂的方式跟观众互动,薛之谦得到了比完美还好的答案。就好像张伟的一切都理应如此,而他自己也有比搬木头,睡电话亭,洗碗打工拿到学位更美好的可能性。他的欢呼声淹没在举起双手的人群里,他在张伟的目光越过人群扫视过来的时候开怀地笑。
张伟是他在因特拉肯遇到最美好的事了。
所以张伟约他去玩,他为什么不去?
薛之谦目光陡然黏在地板上。想起之前没绕完的弯子,他变得支支吾吾起来,“对了老板,”他清清嗓子,“那个......”
张伟已经炝起了锅,排烟罩的隆隆声霎时掩盖了薛之谦的声音,张伟皱着眉头看他。
薛之谦大起了嗓门儿,高声,“你们刚才说的‘果儿’,是什么意思啊?”
“果儿?”张伟愣了愣,好像没搞懂他问这个干嘛。“果儿就是北京话,讲漂亮小姑娘的意思。”他关了排风扇,后厨顿时安静了一些,只剩锅里嘶嘶啦啦的油声。
大学生有求知欲,张伟起了好为人师的心。他看着火道,“这要是说一个女人老了,但年轻的时候倍儿好看,来劲。一般我们就叫苍果儿,或者说这果儿苍了。没人会生气,这是夸......”
他自己讲得认真,薛之谦却没听进去多少了。张伟的话浸在厨具和热油里。
不得不说,这个答案他倒是想过。薛之谦看着张伟的侧脸。
但它从张伟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种心情了。
*
周五当天薛之谦才知道,这天是当地人一个传统节日,又正巧赶上星期五,所以远远地能看到集市广场张灯结彩,音乐声欢呼声此起彼伏。张伟说这可比每个寻常周五都热闹。
“哇。你在这里生活多久了?”薛之谦问他。
张伟踩着积雪爬上高高垒起的石头堆,一巴掌把身上的雪花拍散在空气里,回身拉薛之谦上来。“比你久。”薛之谦闻言,手上不怀好意地与张伟的力道反向作用,张伟立刻哎哟哟地叫疼,“别闹别闹。快点上来。”
天渐渐地黑了,他们从后坡挤进人群混入游行队伍。张伟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个卡通图案的小罩灯提在手上转转转,薛之谦看着就想笑,在张伟锲而不舍地把灯提到他跟前的时候躲开。
“你几岁了!”
“你猜呢?”
“八十。”
“……滚蛋。”
一路上有很多围观市民和摆摊的小商小贩。薛之谦本以为在瑞士这样的集市都是些布艺木艺那种手工艺品,没想到还有推着小车来卖吃食的摊子。
“老板,”薛之谦推了推张伟,“土豆。”
张伟顺着看一眼,嗯了一声,反应过来,回头不可思议道,“啥?”
“我饿了。”薛之谦非常诚实。张伟翻了个白眼,一边念叨晚上不是刚吃过么您这胃是口锅啊一边慢腾腾地拉开棉服掏钱包。“从你这月工资里扣。”
薛之谦笑。心说也不知道是谁夸下海口要养他。这个念头从脑子里冒出来的几秒里他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薛之谦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惊恐。
我靠。
这可不对。这太不对了。
张伟买完吃的回身,薛之谦已经跟着队伍晃出了二里地。他嘿了一声,眯起眼睛在一群后脑勺里找一个黑的,果不其然一眼就发现了。
“你小子倒是他妈等等我啊。”张伟吭哧吭哧地追上去,给了薛之谦脑袋一下。薛之谦脖子一缩猛地回头,眼睛溜圆,大梦初醒似地。
“哦——老板!我,我忘了。”
张伟哭笑不得。“你忘了?”看着薛之谦张口结舌一副傻样,他也懒得计较,把东西一股脑塞进薛之谦怀里。“得得得,吃吧你。”
张伟总觉得薛之谦脑袋是让工地那帮人给揍出后遗症了。他反应也不是一直那么慢,可就偏有时候死较劲一根筋,有些事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但他总要那么极端。
薛之谦跟他说“老板我想放弃这个学位”的时候张伟想抄起板凳抡他,或者扒开耳朵照照看里边是不是进水了。就因为钱?这有什么难解决的。
“我想回去做音乐。”薛之谦说。“跟你一样。”
张伟忽然就想起那天在西城地下他恍神以为看走眼的笑脸。他还真以为自己是变态呢对薛之谦都出现幻觉了。敢情是真人。
“你,”张伟难得有点磕巴,“你做音乐你,不一定要回去做啊。”他捋顺口条,思路也清晰了。“你现在破釜沉舟了拿什么在这颠沛流离的一生里载你那些理想啊?钱从哪儿来啊?”
薛之谦不回答。张伟一鼓作气,“我知道你,想追求那种,就是说,完美的创作世界。但是生活不是这样的,想干什么你概儿不吝地就去干了。你得先给自己找好路子。这是必要的,迂回路线。”
说到最后,张伟自己都虚了。
他其实不知道薛之谦什么家境。他对薛之谦的背景了解仅限于护照和学生证上那部分。不过要是家里衬个千八百,也不至于让孩子混这么惨不是?
张伟也不想让薛之谦回去。不那么想。
他留下多好啊,真在国内发展得好谁还跑到这儿来。留在这起码把学上完是不是?我们祖国多么需要这种高端得吃不上饭的留洋人才啊。
张伟就这么跟自己说,说到自己都信了,再看薛之谦也已经默默点头了,才莫名其妙松一口气。
其实张伟知道自己说的是对的。他只不过有那么点私心,不想被拆穿。连送货那几个小子都看出来了,他怕薛之谦也能看出来。
幸好他傻。张伟想。这样挺好。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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